草木榮了又枯,月兒缺了又圓。一樣的斗轉星移,一樣的歲月更換;一樣的雜陳的心緒,一樣的漸變的容顏……
不知不覺中,日子悄無聲息地從指縫間滑過。書寫的時候,敲擊鍵盤的靈活的手指總是在習慣地敲出那個熟稔的2009之後才幡然醒悟,那一年已然成為歷史。而今,又是新的一年,真的讓人沒法兒不感慨:逝者如斯!
可是,屏息傾聽時,總覺得2009年的足音尚未消散;回眸凝望處,總覺得那個背影在記憶的深處遲滯著腳步,不願走遠。
2009年……
平平常常的日子,如雲淡風輕;平平淡淡的心情,亦波瀾不驚;不溫不火的愛情,似乎篤定可以地久天長;若隱若現的思念,像某種生命力超強的籐蔓植物,總能於行將枯萎處再生,疏疏落落、牽牽絆絆,在原本寂寥的時光裡,留下逶迤而綿長的痕跡。
春節還未過完的時候,在外地求學的兒子又離家返校了。離家的人看起來並沒有太多的留戀,像出籠的小鳥,抖抖漸豐的羽翼,嚮往著浩瀚的藍天。留守的人卻是滿心的不捨、無奈和隱隱的心痛——雖然已過去一個學期了,可是我卻仍然難以適應兒子不在身邊的日子。細心的老公其實總在努力減少我獨處的時間,會常常帶我出去玩,參加朋友的聚餐。可是熱鬧過後卻發現,一切都沒有改變。冷清依舊,寂寞依舊,思念依舊,牽掛依然。所以寂寞並非緣自冷落,冷清也許只是因為敏感。牽掛似抽刀斷水,思念亦如藕斷絲連。
很久以前我離開了父母遠走他鄉,如今兒子又離開我們去異地求學。時光於不經意中流轉,生命在未覺知中輪迴。無論習慣與否,似乎我都得接受這樣的事實:從此以後,兒子與我們,就像我與父母,注定是聚少離多了。
每每放下問候和囑咐的電話,看著電視無聲地在眼前變幻著繽紛的畫面,總是癡癡地想:不知道,女人的心可以分為幾瓣?父母、兒女、丈夫,一人一份牽掛。每一份牽掛都很辛苦,卻都那麼美好,讓人無法割捨,不忍放下。女人就是這樣,辛苦地地活在這種牽牽絆絆裡,卻讓心,盛開成一朵潔淨的蓮花。
在年初那禮花滿天的月圓之夜,獨坐於院中枯枝疏影中的石凳上,看喜悅的人絡繹地從我的旁邊走過,看我的寂寞在右如煙花般絢麗地喧嘩,散落成落地生根的碎片;看我的思念在左,如乾淨而柔和的夜空中那枚寧靜的月華,無語卻執著。
二月梨花白,三月桃花艷,四月裡的心事如草長鶯飛,細雨霏霏中攏傘信步,拈落花三兩片……
五月裡路過大門外新開張的琴行,叮叮咚咚的琴聲如歡唱的山泉。怯怯地走進去,長髮飄飄的歌者問我:想彈嗎?懷著敬畏之心坐在琴凳上,喜悅而羞怯的音符從笨掘的指尖裡跳出,才知,單調原來也可以對抗孤單。
老公笑我附庸風雅,我卻只是微笑地審視著鏡中自己已不再青春的容顏,心裡想著教琴的女孩兒的話:知道嗎?你真的讓人羨慕呢,臉上滿是關不住的幸福感……幸福嗎?幸福啊!也許,牽絆也是一種別樣的幸福吧,如果,你能把那點點青綠色的蓮心,泡成一壺甘苦相融的清茶。
六月裡的琴房多了幾分躁熱,索性跑到隔壁的瑜珈房裡揮汗如雨。和著舒緩的音樂,伸展著已不太柔韌的身體,卻無法享受冥想的愉悅,思緒如天馬行空,不知道自己這麼折騰,是不是只是為了,減少思念的空間?
七月裡兒子終於放假回家了。我的似乎一直被拉扯著的心終於安然地歸了位,疲憊不堪時的小憩既舒展又愜意,炎熱退卻,倦柳愁荷不再,滿目只有花好月圓。
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八月秋風漸起的時候,不安的心事亦如被乍起的秋風吹皺了的一汪秋水——我要隨兒子同赴異鄉,唯留老公獨守空房。相濡以沫的兩個人從來沒有過這麼漫長的分離,習慣了老公的呵護和關愛,習慣了那種小鳥依人的感覺,真的沒法想像這樣的沒有老公相伴的日子該如何度過。
2009年的多一半時間裡,丈夫和兒子,總有一個人會不在我的身邊。無奈是這樣的深重,無奈是如此的無情。
草木萎謝,落葉飄零。零零落落的,還有我無依的心情。當老公不捨又孤單地離去,我知道,從此必將是「一種相思,兩處閒愁」了;我也知道,從此,我必需得收拾起我所有的軟弱,包裹出一幅堅強的外殼——為了不讓老公擔心,更是因為,我得做兒子的依托。
可是離愁別緒,卻終究不能像滴落桌面的水漬,輕輕一拭就可以了無痕跡,總是悄然間「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星依然,月依然,牽掛依然。
放下問候和囑咐的電話,看著電視無聲地在眼前變幻著繽紛的畫面,又在癡癡地想:不知道,女人的心可以分為幾瓣?父母、兒女、丈夫,每一種牽掛都很辛苦,卻都那麼美好,讓人無法割捨,不忍放下。女人就是這樣,心甘情願地活在這種牽牽絆絆裡,只讓心,盛開成一朵潔淨的蓮花。
我的2009,最深刻的記憶,是牽掛。
走進2010,我告訴自己,仍然不要忘了,把點點青綠色的蓮心,泡成一壺甘苦相融的清茶……
後記:這篇短文本寫於2009年歲尾,可是總覺得,所寫總是不能到位地表達我的心情。所以一直放在那裡,打開了合上,合上又打開。可是又不想丟棄,終於於今天成文,姑且算了了一樁心事吧。
2010-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