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11歲，剛上小學五年級。秋末的時候，村裡有人開了家牛肉麵館，一塊錢一碗，那時候，我覺得是很貴了。
在我們學校，有很多學生早上都是去吃一碗牛肉麵然後去上學。在教室裡，有些學生經常會問別人「你今天去吃牛肉麵了嗎？」他們很得意的樣子。
麵館開了一個多月，我都沒有去過一次，父母也都沒去過。有時我在想，牛肉麵是個什麼東西呢，是不是麵條裡放了很多牛肉？想歸想，卻始終沒有問過別人。
有天晚上，母親對我說：「貴，想去吃牛肉麵嗎？給你一塊錢你去吃一碗，嘗嘗新，我聽別人說很好吃的！」
我幾乎想都沒想，「不去，我不喜歡吃麵條」我說。那個時候好像是嚥了幾口口水。
而實際上，我是不挑食的。
母親說了很多遍，父親也說：「你們兩個一起去一人買一碗，又不是天天吃，兩塊錢，不當啥。」
我堅持不去，母親也沒有去。
第二天早上，我還在夢中徘徊，母親把我叫醒，她很高興的樣子，她說：「快起來，我給你買了一碗牛肉麵！」
我當時很驚喜，睡意馬上就消失了，而且是從未有過的清醒。我很快穿好衣服爬下床，母親把用瓷缽裝的一碗牛肉麵遞給我，我看她，她笑的很燦爛，我看到她的皺紋佈滿她那張幸福的臉。我聞著香味，看著紅紅的湯和一根根晶瑩的麵條，唾液瘋狂的分泌。有點失望的是，牛肉麵裡沒有牛肉，只有牛油而已。
我知道母親她一定沒有吃，我說：「媽，我吃不完，我給你分一半吧。」「我聞不慣那味，我不吃，你吃。」她說的很輕鬆，臉上依然是笑容。
我很快的把麵條吃完，心裡想著，以後也可以和同學談論牛肉麵的味道了。我把瓷缽放在案板上到另一間屋裡洗臉，當我再進廚房的時候，我看見母親端著瓷缽喝我喝剩下的湯。那一次我哭了，我沒有哭出聲，沒有讓她看到。我不能傷害一個母親的自尊。那一次我注意到母親的臉，那麼蒼老，那麼堅定。
以後每當別人問母親為什麼不去吃麵，母親都會笑著說吃不慣，然後岔開話題。
上了初中，我幾乎每天都能夠吃到牛肉麵，每次吃著麵條，都會想起母親的推辭，想起她虛偽的謊言。我告訴自己，我一定會對她好，我不是個好學生，但一定會是個好兒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