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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十分愛七分淚 [打印本頁]

作者: ixcrtiwws5968    時間: 2013-1-30 14:44     標題: 十分愛七分淚

我平生第一次掌心的溫暖是她送給我的。
  
  那一年,父親猝逝,母親一夜之間幾乎白了頭,不停地啼哭,問我,從今以後,咱們可怎麼辦呢?
  
  父親在我的心裏就是神,無所不能是我經常用來形容他的詞。
  
  父親寡言少語,可說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
  
  然而如同能醫者不能自醫一樣,正當盛年卻死於非力。
  
  他死了,家裏面的頂樑柱也就塌了。
  
  追悼會上,母親被親戚朋友攙扶著哭得死去活來,我卻看著父親的遺像恍如隔世。
  
  鄰居們全擠在了狹窄的巷子裏看熱鬧,小聲地議論著周家窮了,敗了,嘖嘖地咂著舌頭,眼睛裏滿是歡喜與好奇,探頭探腦地窺視著,生怕漏掉一點點的新聞。村裏的人大多是和父親要好的,可現在,我的家散了,在他們的眼裏,卻看不到一丁點兒同情或溫情,有的只是幸災樂禍。
  
  我恨恨地攥緊了拳頭,更是恨恨地和那些躲躲閃閃的眼神對視,逼著他們扭過頭,退回到屬於他們自己的世界裏。
  
  父親死了,我哭泣了,眼淚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他的墳前,是無以言喻的落寞與絕望。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切地意識到,父親死了,我的世界也就改變了。
  
  所謂死,就是意味著消亡,意味著絕裂,意味著沒有,意味著虛無,意味著徹頭徹尾地改變。
  
  那一年,我上初三。
  
  如花的花季就在那麼一場轟轟烈烈的葬禮中給劫殺了,一切童年的幻想都那麼不可思議地結束了,沉澱了,也腐爛了……
  
  接下來的日子是恐慌的,我幾乎已不習慣和以前的好友們相處,在同學們的歡聲笑語中,我感受到了我內心孤獨的強大。
  
  所以,我想逃,逃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那一年九月,我如願以償地踏進了縣城裏最好高中的校大門。
  
  萬事皆空的坦然和視死如歸的豁達讓我在陌生的環境裏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我已經忘記了與她怎麼相識的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和她在一起的快樂,從來沒有過的快樂。
  
  我甚至渴望能夠天天和她在一起
  
  我想那就是喜歡吧。
  
  可我卻不敢說出口。
  
  我喜歡你,她說。
  
  我始料不及以至措手不及。
  
  我帶你去看我爸爸吧,我想他會喜歡你的。
  
  她興高采烈,我心如刀絞。
  
  在滿是青塚的山坡上,她突然用她小巧的左手把我暴露在空氣中早已冰涼的右手緊緊地扣在了一起,溫暖在?那間充斥著我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
  
  我本能地也緊了緊我的手指頭,生怕會突然間失去這份溫暖一樣。
  
  她說,爸爸雖然死了,可是生命仍然要繼續往前走,你要快快地長大,扶持媽媽,讓自己,也讓周圍的人都快樂起來,明白嗎?
  
  我不明白,但我記得很深,視之為生命格言。
  
  父親的死,使我在驟然間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依賴,於是我視她為唯一救命稻草。
  
  內心深處,因為父親的猝然去世而撕開的一方殘漏,因她的溫言軟語而悄悄地得到縫補。
  
  那一年,我上高一。
  
  十七歲,傳說中的雨季。
  
  女媧補天的故事在我與她之間淒美地上演,可是精衛填海地悲劇卻從此悄悄地埋下了序幕。
  
  複讀一年後,我奇跡般考上了大學。
  
  雖然不是我喜歡的學校,可是我知道我必須要離開故鄉了。
  
  所謂故鄉,就是回不去的地方。
  
  當我風風火火地趕到廣州去看她時,除了看到了她冷漠的表情以外,我還聽到了讓我撕心裂肺的分手二字。
  
  真正的山窮水盡。
  
  人生最絕望的時候,莫過於感覺自己已經走不下去的那一刻。
  
  可是,人的一生,如果不品嘗一次絕望的滋味,就永遠無法看清自己真正放不下的是什麼,也永遠不會知道真正讓自己快樂的是什麼。
  
  那晚,我哪里都沒有去,只是躲在房間裏流淚,不停地流淚,心裏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就如這世界上永遠不會再有快樂一樣。
  
  那種絕望和父親的去世是不同的。
  
  父親的去世使我心傷,而她的離開卻讓我心碎。
  
  我突然間好想回家。
  
  一步又一步,心在絕望與疼痛中痙攣,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連分辨的能力都消失了。
  
  日子在花開花謝中平穩地滑過,我一天一天的長大。
  
  我長成了一個古怪的人,遠比同齡人憂鬱而沉靜。
  
  我對生活的要求開始變得極其簡單,洋娃娃和冰淇淩已不能再讓我展顏。
  
  在憂鬱和疼痛的撕殺下,我已血痕累累般地早熟。
  
  我把對她的愛藏在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我開始學會忘記那些讓我心痛的回憶,也開始學會了發毒誓永遠不要再想她。
  
  我想,這世上一定有很多男孩兒是和我一樣在愛情的邊緣中長大的,可是,像我這般愛得如此深又如此憂傷的人大概只有我一個吧。
  
  因為在這世上,她只有一個。
  
  那一年,我大一。
  
  夢中的象牙塔。
  
  清冷的歡喜,清冷的憂傷,連說話和笑容都是清冷的。
  
  清涼的夜,清涼的心,連鳥語和花香都是清涼的。
  
  為什麼還不找女朋友呢?她問我。
  
  我們和好吧。
  
  我終於還是敗下陣來,捐尾重生的美人魚一雙赤腳踩在刀尖上起舞,一邊流血一邊微笑,或許就是這種心情吧。
  
  我等了這麼久,我以為自己終於往前走了一步,卻發現原來是向後退了幾十步,甚至退到了零,退無可退。
  
  心在?那間變得懸懸的。
  
  白白咬牙發毒誓,又白白苦苦修行了一年半載,一見到了她,功力全廢。不必對方一兵一卒,甚至不必對方一句話,只需簡簡單單的一個眼神,我早已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那一年,我大二。
  
  一個不進不退地時間,一種騎虎難下的悲哀。
  
  有人說,兩情若是久遠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我想他是對的,可是我不喜歡。
  
  因為,在我的心裏,愛一個人並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得到一個人,能夠和自己所愛的又愛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快樂,真正的幸福。
  
  平平淡淡,可是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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